我好像忘却了一切,眼里只剩下他。
周遭静寂得秒针响动声清晰可闻。
指针一格格推移,花瓣仍在下坠。
光环笼罩的地面如同安全的囚笼,黑暗侵袭不得,只要我抱紧喻星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我忽然觉得恍惚。
也许是灯光太过灼眼……烧得心房如沸,咫尺之隔,我竟望不见周纵夜的神色。
没关系。
没关系,阿夜,即使你不祝福我,我也感谢你。
他伸出的那只莹白的手在空气中无声静止着,许久后,收了回去。
这样很好。
对我们都好。
视线不自觉地有些晃动,仓促间,我只能抓着喻星的衣领稳定身形。
墨色的绸衫水般滑下,蕴藏的华光流转间,腰后亦攀上一只手,沿着裸露的肌理搀扶。
身前的阴影却逐渐压下了。
我这才意识到喻星将我的举措误解成了索吻,后颈擒在他掌心中,推拒的动作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中渐渐失了力度。
我攀着他的肩,一如每一对张扬放肆的爱侣般亲吻。
终于恢复反应能力的人群此刻才想起来捧场,一时间欢呼声大得无法抑制,狂嚣声浪里,我听见了逐渐放肆的窃窃私语。
似乎是谁在叫一个名字。
真奇怪,越不想听到他时,越觉得世界都是他蛇腹中的餐点,每一个人都在念叨他,让那个名字在我的耳侧挥之不去。
我强迫自己,将视线专注于喻星的眼上。这实在是太容易做到的事,有无数人将这双眼睛发布在社交平台上,堆砌华美的辞藻加以描述。
一位歌手,一位几乎不做什么表情,演唱却不曾有过缺乏情感表达批判的歌手,必然有一双擅于讲述的眼睛。
若你注视它,仅仅只是注视它的外形,那么琥珀的糖浆深处还藏匿着锈色的斑点,爬在黄金纵纹上,随着瞳孔的凹陷而变形、坍缩。
比常人的瞳色要浅,这是个显著的特点,他会脱颖为枫合娱乐的宝石,我并不觉得奇怪。
不像……他,深成了一道墨色的渊,心思要猜要解读,情绪半点也不露。他高兴时要对你笑,恨透你时,更是要笑。
看着他现在的表情,我猜想他多半已经恨透我了。
苏茗茗曾说我兴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,远胜同姓周的那位家主。
我见过他所有的坏脾气,任他小性子地差遣,在暴怒的风雨来前送上凉茶,意兴阑珊之际想方设法逗他开心。
但这不代表我们天生多么心有灵犀,只是我讨好他的天性作祟,又经时间打磨,乃至他一蹙眉,我就能猜到是谁敬的酒不合胃口还是单纯厌恶敬酒的人。
这不需要什么天赋,需要的只有时间,哪怕骄纵如苏茗茗,想要揣摩透彻也并不困难。
好在她大概是真心喜欢周纵夜,手上戒指那样漂亮。好在他也愿意为她改变。
我相信,离看到他们两心相配那一天并不多远。
所以,祝福我吧,阿夜。
等到那一天,我也会祝福你。
我们各自与身边人向前走,走到两不相欠为止。
他终于从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走了出来。
很奇怪,明明他游走于灯影樊笼之外,却还是显眼得万众瞩目,所有人不需要寻找就能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。
我没有看他,喻星也没有。
可是他当真走到光晕之下的那一刻,所有人的视线就轻而易举地被牵引了过去。
我看着他微微低头,让光斑只在挺拔鼻梁上切割出三角的块面,眼睛藏进了更浓重的暗面中,反射的弧光衬得他下颌线条格外冰冷。
周纵夜低头拈着片花瓣,洋洋洒洒的花叶从他身侧勾抹,夜幕调色的身形清浅过头,褪色油画般模糊了面容。
空气中只剩下蜡油熔化时的劈啪作响,清寂得过分。
不知为何,心脏抽搐的那一刹像是停止了氧气的运送,血液在运输管中汹涌起来,视神经发热,感知系统却麻木般地失灵。
思考的能力被强行剥夺,一时间,什么也无法想起,张着嘴只吐出了单薄瑟缩、无法组装的词句。
……好像鲜少会见到周纵夜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。
人群总如见到香饵的鱼群,聚在他身边涌动。
扶在后背的手一瞬收紧,拽得我摔进喻星怀中,隔着半片从领口垂下的缎带对视上去。
喻星淡漠的视线扫过湿润的睫毛,指节刮擦过我颈项的痕迹,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。
而后,周纵夜开口了。
他说:“这个玩笑不好笑,素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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